2017-06-13 11:49 浏览 评论
在我和许多人的中学时代曾流行过一本书,是余秋雨写的《千年一叹》。他的书中写到:埃及卢克索地区居住着一群特殊的“法老人”,他们是法老的后代,不与外地通婚,因而在血缘与相貌上都更接近法老时代的古埃及人。
余先生说的故事是真是假,暂不好考证,但却引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古埃及人在血缘关系上究竟与谁更亲近?现代埃及人与古埃及人在遗传基因方面有何区别?
要想探明这些历史的真相,古DNA研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事实上,早在1985年,乌普萨拉大学的研究团队就宣称提取了古埃及木乃伊的DNA信息。这一研究曾发表在杂志,并引起不小的反响。然而今天的学界普遍认为,当时所提取到的DNA可能只是实验人员污染的结果。为国人熟知的图坦卡蒙家族木乃伊也被进行过基因检测,不过得出的结果同样让人怀疑[1]。
究其原因,埃及地区气候干燥,高温天气多,而墓葬中湿度偏高,这种条件对于DNA的保存来说如同炼狱。另外,在木乃伊的制作过程中,一些化学药品(例如苏打)对DNA的破坏作用同样不可小觑。受限于此,许多学者暂时放弃了对这一地区的古DNA研究,把研究转向寒冷地区。
所幸,随着近年来基因测序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在高温高湿地区进行古DNA研究变得更为可靠。今天,人们已经掌握了尸骨中哪些位置保存着丰富的DNA,而利用高通量测序等技术可以让破碎的基因片段也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于是这一次,来自图宾根大学与马普会等机构的研究团队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古埃及,他们的研究成果于近日发表在了《自然·通讯》杂志[2]。
↑研究者Verena Schuenemann 在图宾根大学的古人类遗传学研究室。 Credit: Johannes Krause
该团队所研究的木乃伊出土于Abusir el-Meleq地区,这是一个尼罗河畔的埃及中部小镇。其出土的木乃伊数量十分庞大,跨越年代长,保存状况也很不错。因此,研究者选择了其中的150余具木乃伊,它们均被保存在德国柏林和图宾根。同位素测年结果显示,这些木乃伊的年代前后横跨了1300余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前托勒密王朝时期(包括新王国时期、第三中间时期、古埃及后期)、托勒密王朝时期以及罗马帝国时期。
研究人员将木乃伊的骨骼、牙齿和软组织分别取样,利用双链测序方法进行基因测序。而借助DNA捕捉技术,他们得以检测了线粒体DNA和全基因组的SNPS(即单核苷酸多态性,可反映群体内的变异情况)信息。如同之前失败的研究一样,这些样本中同样存在污染。但是凭借一种称为Schmutzi程序的筛选过滤,其DNA污染率被成功控制在了3%以下。
检测结果显示,各不同时期的木乃伊之间遗传关系非常稳定,且有延续性。在这1300余年中,古埃及朝代不断变更,统治者由本族变为希腊人与罗马人。Abusir el-Meleq地区曾一度成为经济与交通中心,外族的移民不断迁入,希腊与罗马文化也在该地留下印迹。
不过,DNA检测的结果却意味着外来族群并没有对当地人群的遗传成分带来影响,族际通婚可能并不多见。而就亲缘关系而言,研究者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些木乃伊所代表的人群,与古代中东居民有特殊血缘联系。
研究者认为,此种联系可能早在史前时期就已形成,之后不断以海陆贸易、战争、移民等途径维持着。研究甚至发现,二者血缘关系之紧密,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与现代埃及人的遗传关系。
那么,现代埃及人为何与他们的古埃及祖先有着较大基因差异呢?统计认为,现代埃及人群比古埃及人基因组中多出了8%的南撒哈拉人群基因。要知道,从公元7世纪一直到公元20世纪,有6至7百万的南撒哈拉人被作为奴隶贩卖至北非[3]。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没能回到自己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故乡,在融入当地人群同时,也把南撒哈拉的基因烙进了埃及人的血脉之中。在此之外,沿着尼罗河进行的货物贸易与人口流动也无不促进着沙漠两端人群的融合。
通过这项研究,我们可以看出对木乃伊DNA的分析不仅印证着历史记录,也发掘出了不为人知的历史事件。或许大家已经有所感受,古DNA研究表面上在解读基因的组合,实则是在解读人类历史的片段。人们用基因在埃及大地上写成的故事,承载着多少遥远记忆。而我们所读到的,可能还只是这本书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