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尼尔．哈比森（Neil Harbisson）头戴的天线装置可将色彩转换成颅骨上的震动，让他「听见」色彩。 /PHOTOGRAPH BY MAREK ZAKRZEWSKI, EPA

尼尔．哈比森可以「看见」紫外光，因为他在脑中植入外形像天线的电子眼，增强了他对光的感知，如同拥有超感官知觉。

从制作义肢到研发药物，数千年来，人类不断运用科技提升自己的生理与心智能力。随着科技突飞猛进，有些人欣然接受人类增强科技，作为表达自我、用全新方式感知世界的方式。

33岁的尼尔．哈比森便是如此。这位艺术家患有先天性「色彩感应失能症」（全色盲），但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失能，反而认为先天色盲是一种优点。尽管如此，他仍希望能够以不同的面向来了解视觉。

最近13年来，他终于能够「听见」不同波长的可见光和不可见光。因为他在脑中植入一条像天线的感测器，能将不同波长的光转换成颅骨上的震动，让他透过声音来感知色彩。

英国政府允许尼尔．哈比森在护照上使用头戴着这个装置的照片后，他就经常被称为全世界第一个真正的赛伯格（cyborg，与电子机械结合的生物）。尼尔．哈比森认为，人类为了适应高度不确定的未来，用科技强化感官是自然而且必要的。

以下是尼尔．哈比森在西班牙一家咖啡厅接受电话访问，分享他对超感官知觉的看法。

身为赛伯格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自己的大脑和软体合而为一，我的天线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和神经机械装置连接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种科技。

1960年，科学家Manfred Clynes定义「赛伯格」是人类为了在新环境里适应并生存，必须改造自己，而不是改造环境。现在我们已具备改造自己的工具，可以增加新感官、新器官。

你为何替自己创造这种感官？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要克服什么障碍，毕竟眼里只看得到黑灰白有很多好处，例如晚上看得比较清楚，更容易记住形状，也不容易被保护色所骗，而且黑白影印还比较便宜。我从不觉得生理上有什么缺陷，也从不想改变自己的视力，我只想创造另一个视觉器官。

这种超感官知觉最特殊的地方是什么？

一开始我只能感知可见光，后来我将它升级到连红外光和紫外光都能感知，如此一来我就能判断天气适不适合做日光浴。如果我感知到大量紫外光，表示不适合做日光浴，我就会等太阳小一点再出门或多涂一点防晒油。

当我到森林里散步，我特别喜欢大量紫外光的环境，声音很大而且频率很高。大家都以为森林应该是详和宁静的，但如果到处都是紫外光很强的花，其实是非常吵杂的。

别人问过你许多关于天线的问题，有哪些让你印象最深刻？

我没遇过什么特别的问题，不过不同时期人们对我的天线有不同想法。 2004年有人以为它是阅读灯，会问我能不能把灯打开，2007年它变成了免持电话，到了2008、2009年，人们以为是GoPro运动摄影机，2015年很多年轻人以为是某种可伸长的自拍棒，去年开始有人对着我大叫「宝可梦」。在义大利一个小村庄，还有位老人问我能不能用它做卡布奇诺咖啡！

如果某天有人问我：「你能用它感觉到什么？」我就知道人们已经很习惯看到它，知道它是一种感觉器官。

植入天线后，你对世界的感受有什么改变？

我对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人越是扩展感官，就越能理解到更多事物的存在。好比人在一栋屋子里住久了，对屋子的一切就习以为常，但如果加上新感官，对屋子的感受就变得截然不同。

你对自我的观感有何改变？

我觉得自己与大自然的关系更紧密，觉得自己是不再只是人类，毕竟许多物种都有天线或能感知到红外光和紫外光，只是人类不能。

还有哪些科技可打破人类与其他物种的疆界？

我看到最多的科技都是用晶片、软体或应用程式赋予智能，而非感官。长久以来，人类不断赋予机器感官，却不为自己增强感官，像汽车有倒车雷达可以感知后面的物体，但人类却做不到。

想像有某种耳环，能让你感知周遭360度的事物，有东西在你身后它可能还会发出警告声。这么简单的事情至今却尚未实现，我觉得很奇怪。

人类对自己的改造应该有极限吗？

我觉得每个人都该享有随心所欲改造自己的自由。每种感官都因人而异，我们都有眼睛、有耳朵，但我们使用它们的方式都不同，有的好、有的坏。

你认为人类增强科技最终可能影响人类演化吗？

如果到本世纪末，人类开始列印自己的感觉器官，植入DNA而不是植入晶片，就真的可能生出感官增强的后代。如果父母改造基因或创造新器官而产生这样的下一代，人类物种复兴就开始了。

为使文意清晰连贯并配合刊登篇幅，专访内容经过编修。